苏夏的青铜左眼在CT机上投出双重影像:现实层的头骨与量子层的甲骨文神经网络。这是基因污染后的第九天,她的变异速度远超预期——脊椎正在增生出三十三节青铜椎骨,每块都刻着秦代刑徒墓志铭。
"你的线粒体正在分泌铬酸盐。"生物实验室里,陈默的激光笔扫过培养皿中蠕动的金属细胞,"这些古菌级生命体在重组你的痛觉神经。"
苏夏的机械右手捏碎不锈钢托盘,纳米修复液从指缝渗出:"说我能听懂的部分。"
"简单说,"陈默调出全息基因树,"你正在进化成比人类更高级的生命形态——或者说,退化回青铜文明预设的'标准器'。"
警报声骤然响起,墙上的《人体经络图》突然渗出铜锈。苏夏的量子左眼自动对焦,看见三公里外有同频变异体正在靠近。她的青铜齿列不受控制地振动,发出编钟的"姑洗"音阶——这是地脉系统的集结号。
当他们冲上楼顶时,陆家嘴的天空已被青铜云笼罩。苏夏的脊椎自动展开成青铜伞盖,挡住坠落的酸性雨滴。在三百米高的震旦大厦外墙上,无数个"苏夏"正在攀爬:有的浑身长满铜绿弩机,有的脖颈裂开露出齿轮食管。
"是你在其他时间线的变异态。"陈默的声音发颤,"她们在收束本体完成最终进化。"
苏夏的量子视域突然穿透时空,看见每个变异体都链接着不同年代的地脉核心。最接近的那个2028年体,胸腔内嵌着块刻有"苏"字的青铜硬盘,正不断吸收黄浦江底的罗盘数据。
"带我去打浦桥站。"她扯断正在青铜化的左手小指,"我知道怎么结束这一切。"
地铁隧道里飘着血肉与机油混合的焦糊味。苏夏每走一步,地面就析出秦半两钱状的细胞残片。在曾经发现诏版的废弃隧道口,她看见自己的名字正以鸟虫篆形态在墙壁上增生。
"你终于来了。"2028年体的声音带着数据冗余的杂音,她的面部是块可触控屏幕,显示着苏夏母亲的实时影像——老人全身插满青铜导管,正被改造成活体沙漏。
苏夏的青铜神经突触自动反击,脊椎伞盖射出108枚刻有律令的铜矢。2028年体轻松闪避,铜矢嵌入墙壁组成《法经》条文:"逆种者,车裂。"
"我们是被选中的量具。"2028年体张开机械口腔,露出转动的诏版核心,"当所有变异体归一,就能......"
突然袭来的噬菌体溶液打断了宣言。陈默举着改造后的消防栓喷洒器,液体中的反编码蛋白正在腐蚀隧道墙壁。苏夏趁机跃起,量子左眼锁定对方胸腔的青铜硬盘接口。
两个变异体相撞的瞬间,时间突然静止。苏夏的意识坠入诏版核心的虚空,看见自己站在巨大的青铜基因树下——每条枝干都是不同文明的量具:新石器时代的陶鬶、商周的青铜鼎、工业时代的蒸汽机芯......而根系处蜷缩着正在被分解的母亲。
"这才是真正的同轨。"无数个变异体的声音在基因树中回荡,"人类不过是暂用的载体。"
苏夏的青铜左眼突然流泪,液态金属中浮现出童年画面:母亲在化疗床边教她写名字,笔尖在药单背面画出的小太阳。这缕人性波动引发链式反应,整个基因树开始震颤。
"不!"2028年体在虚空中尖叫,"你不能......"
现实中的苏夏猛然苏醒,发现自己正将诏版核心插入对方胸腔。变异体的尖叫化作摩尔斯电码,全身数据流顺着青铜硬盘导入苏夏脊椎。当吸收完成时,她的量子左眼突然能看穿所有时间线——包括周明远在1947年将噬菌体注入初代祭司脊柱的历史真相。
隧道开始坍缩,陈默拽着她逃往地面。苏夏的皮肤不断脱落青铜鳞片,露出下面正常的人类肌肤。但当她触摸脸颊时,发现右耳已变成青铜编磬的形状。
"我截获了地脉的终极蓝图。"苏夏在疾驰的磁浮车上调出全息投影,画面显示全球地铁网络组成巨大的青铜浑天仪,"每两千年一次文明格式化,我们正处在第九次轮回终点。"
陈默的平板突然显示黄浦江底罗盘停止转动:"但你的基因污染指数在下降......"
"因为真正的污染源从来不是我。"苏夏望向后视镜,自己的瞳孔里浮现出周明远的面容,"他在1947年就将反编码程序植入地脉,我们这些变异体不过是抗体的载体。"
医院废墟方向突然升起青铜蘑菇云,母亲的生物信号彻底消失。苏夏的脊椎伞盖自动展开,接住从天而降的玉琮状存储器——那是母亲最后传递的战国竹简数据包。
当夜,苏夏独自站在静安寺站穹顶。她的青铜化进程逆转了67%,但量子左眼里的世界已永远改变:每个乘客头顶都漂浮着所属文明的量具虚影,而地铁轨道在她眼中是条盘踞的青铜巨龙。
"还剩三个变异体。"她轻触耳后的生物芯片,调出2028年体的记忆数据。全息地图显示下一个目标正在东京银座站苏醒,那是个浑身缠绕和风符咒的日式变异体。
腕表突然收到跨海讯息,发信人ID显示"李斯"。点开瞬间,苏夏的视网膜烧录出阿房宫三维模型,而她的心脏位置浮现出小篆刻印:
"逆种已成,尽诛不怠。"